DeepDream chap.1

Timid thoughts, do not be afraid of me. I am a poet.

詩人走進房間的時候，感覺到微妙的氣氛，
醫生正坐在辦公桌後，與她的狗對話。
一見到詩人走進房間，醫生便和她的狗一起笑了。

「每一天，我不只一次想到死亡，這我已經在電話裡跟妳說過了。」
詩人看著醫生，並試圖從醫生的眼睛裡看出她的想法。

是的，觀察，她想。
觀察對她而言是再簡單不過了，
而她知道對醫生來說，這也同樣簡單。
她知道醫生正在打量著她，卻不知道醫生真正的想法。

「是的，我在電話裡聽妳說過了，但和妳所想的不同，
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麼不好，特別是，身為一個詩人。」醫生說。

「剛開始我也這麼想，作品的風格也因此改變而受到好評，
甚至連媒體都認為這是一次成功的轉型......」

「那麼有什麼好擔憂的呢？」

「想要離開這個世界，無論如何都不想待在這裡。」詩人環顧四周，
「這裡的一切彷彿都是假的，最真實的只有自己的思緒本身。」

她看著醫生，想著醫生的狗在醫生的辦公桌後流口水的樣子。

「光是這樣想著就沒有辦法繼續正常生活，雖然表面上故作鎮定，
但其實非常痛苦，每次抬頭看著星星的時候都想就這樣死去。」

「但妳有採取行動嗎？割腕上吊吞安眠藥之類的？」

詩人搖搖頭。她注意到醫生房間上的時鐘已經停止走動了，
所以明明是下午三點卻停留在十點的位置。

「雖然想要死去卻沒辦法接受自殺的自己。」她說，並且因此感到羞赧。

她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是自己膽小呢還是尊重生命，
因為她是由衷想要死去，卻也由衷地不想採取行動。

「時間到了。」醫生說。
最後仍舊和上次一樣，並沒有給予什麼具體的建議，
另外除了時鐘之外，房間裡並沒有任何報時的機械，
詩人不明白為什麼醫生能夠如此準確地感受到時間的流逝。

「不管怎麼說，請先把這份心思放在創作上吧！」
醫生的狗一邊笑著一邊用右後腳搔癢。

有時候詩人懷疑醫生根本沒有認真聽過自己說話，
但門口那張醫師執照看來也並不是偽造的文件。

醫生到底有沒有讀過她的創作呢？
對詩人而言，只有十七歲時的作品才是真實的，
那幾乎是百分之百誠實地呈現了自己的視覺感受，
與之後的作品截然不同。

在那之後她只是整天思考著死亡而已。

醫生的身後，立櫃上放了一些相框，
詩人看見照片上一個少年佇立在草原上若有所思的剪影。

「那是誰呢？」她指著照片問。

「不知道喔！或許是歐洲某個地區的農村少年吧？
以前旅遊的時候拍的照片，有些細節已經不記得了。」
「在發現問題的解決方法之前，不要輕易地死掉。」醫生說。

「我知道，不會輕易地死掉。」詩人點了點頭，往房外走去。

如果這世界上有方法可以輕易地死掉，或許我真的會那麼做也不一定。
她心想。

走到街上的時候，看著天空那並不明顯的月亮，
詩人感到無比的悲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