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魘

少年醒來的時候，聽到廚房傳來杯子碰撞的聲音，
空氣微熱，窗外的蟬鳴叫著卻聽起來特別遙遠。

「只剩麥茶了。」母親從廚房探出頭來，略有歉意地看著他，
少年還停留在剛醒來的迷濛狀態，輕輕點了一下頭。
母親總是在午覺過後倒一些飲料喝，把液體吞下去的喉嚨咕嚕咕嚕作響，
起伏的速度不像是人體的一部份。

少年凝視著窗外，太陽和影子把花園變成黃色和藍色的，
微風吹過的時候影子彷彿在花的表面上行走著。
他心中突然浮現了幾個無謂的詞語，像是百般聊賴、亦步亦趨等等。

這時候，門鈴響了。

母親急忙從廚房裡出來，一邊將手上的水擦乾，
正準備打開門來看看訪客是誰。
這種沒有防盜窺視孔的門光是要確認來者是誰就很麻煩，
尤其遇到推銷的業務員開也不是關也不是總是有些尷尬。

「不要開。」少年對母親說。
「怎麼了？Osamu，要是重要的客人怎麼辦呢？」母親一邊匆忙地打開門。

門一打開，那個黑色的東西就慢慢滑進來了，
感覺非常熟悉、沒有固定形體的黑色的東西，
仔細看的話，會發現那東西的邊緣是模糊的，
沒有確定的邊界，但也不是無限擴張的黑色的東西。

母親並沒有看到那東西，在門口張望了幾秒鐘之後，把門關上。
「大概是鄰居的小孩吧？」她喃喃自語著。
黑色的東西開始包覆母親，母親的身影逐漸在糢糊的黑暗中被掩蓋起來，
只聽見悶悶的聲音從裡面發出來：「怎麼了？Osamu，一直盯著我看。」

然後母親消失了。
少年轉過身，看著窗外的花園，光線與風都和剛才相同，
但母親已經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那黑色的東西，
「那東西」並沒有因此而離開，但也沒有進一步接近少年，
只是在那個位置一動也不動而已。

「果然是夢。」
少年走進廚房，將剩下的麥茶倒進母親剛才使用的杯子。
放在黑色的東西前面，那東西也默默將杯子給吞噬了。

接著他感覺自己被什麼從起居室抽離，
在糢糊的場景之間快速移動，
這之間一直維持著後退的姿態。

少年在黑暗中醒來，
發現窗外的遠方已經開始看見早晨的光線，
「果然是夢。」他說。

「因為母親早就不在了。」Osamu心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