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空

Y君在今年秋天死了，車禍。

他的家人為他辦了喪禮，並且讓他火葬，
在那之前我曾經看過他的遺體，不知為何，
看起來一點傷也沒有，甚至沒有縫補傷口的痕跡，
好像那些傷口自己逐漸癒合以成為死亡的Y君一樣。

Y的母親在火化的時候瘦小的身體不停顫抖著，
最後甚至沒有辦法支撐自己而跌坐在地；
除此之外Y的父親和弟弟也沒辦法說話，呆若木雞地站在旁邊看著。
Y的親人們之外，唯一參與Y君火化過程的只有我一個人。

Y君像一個殉道的聖人被裝在好看的棺木裡被送進火化場，
他的親人們則像是Y的信徒。

但是Y君不會復活，就算可以，他也不想。
神蹟不會出現，信仰就不能被鞏固。
Y的親人們逐漸淡忘他的死亡也是遲早的事。
我與Y的家人所信仰的並不相同，
我的信仰裡不需要神蹟。

「星星的光芒要經過幾年的時間才會傳送到地球，有的甚至需要幾百年、幾千年，
在那之前，有一些星星或許已經死掉了，但我們仍然能夠看到星星。」

夏季的某一個夜晚，和Y君一起躺在操場的草地上，Y君頭頭是道地說著。

「也許現在我們所看到的星星死掉之後就轉世成人類，變成現在的我們，
於是我們同時活著、同時死了，卻同時可以看到活著和死掉的自己。
有想過這麼有趣的事嗎？」

「沒有，我不相信轉世這種事啊，就算有的話，我們也沒辦法證實啊。」

「那是因為N君太務實了。雖然沒有辦法證實卻也沒辦法否定，世界上這樣的事
太多太多了。」

「像是鬼嗎？」

「像是N君的肚子是不是連接了異次元空間。」

「如果真是那樣倒也沒什麼不好。」

「N君，你害怕死亡嗎？」

「沒有想過這個。」

「那是因為N君太務實了。我倒是想過，如果死後能夠變成星星就好了，
雖然這樣再加上剛才說的話有一種退化的感覺，但如果是星星就好了。」

「為什麼呢？」

「因為什麼都不用做，只要看著遠方的地球就好了。」

「像Y君這樣的大近視是看不到的。」

「說不準，變成星星就不再近視了。」

然後Y君就在今年秋天死掉了。
說是出去買個宵夜，就不小心被闖紅燈的卡車給撞死了。

照Y君這麼說的話，他應該已經變成天上的星星了，
他也同時看著遠方的地球，或許正思考著他以前說過的話，
感受到人生那不可言喻且不可思議的部分吧！

我的信仰，就只是星空而已，
那樣遙遠而不可名狀的事物集合體。